叶欢哽咽不能自已,身旁的战友们早已放声痛哭起来。
耿志军摇摇头,虚弱的笑道:“别,别他妈安慰我了,这一刀扎得如此专业,神仙都救不活了,千古艰难事,不过一死而已,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
眼前已是一片朦胧的光影,耿志军的眼眸越发涣散无神,弥留之际,脸上露出不舍和愧疚。
“老婆,老婆……和儿子……,唉!”
“政委,你放心,嫂子和你儿子我们会帮你照顾,绝不让娘儿俩生活上受到任何委屈,我发誓!”叶欢哭着紧紧握住了耿志军渐渐冰冷的手。
耿志军艰难的点点头:“多谢,拜托拜托你们了”
努力的撑起上身,他仿佛希望自己像个尊严的军人一样死去,涣散无神的眼睛直楞楞的盯着身前数米处躺着的小男孩,良久,耿志军呢喃叹息:“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叹罢耿志军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口中不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痉挛几下以后,气绝身亡。
战友们顿时哀恸大哭起来,叶欢却呆呆的跪坐在耿志军的遗体前,表情一片木然,久久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叶欢的眼中掠过一道杀机,左手熟练的一拉枪栓,上前两步顶住了小男孩的眉心。
“叶欢!你住手!”射狼伸手拽住了冰冷的枪管,流着泪瞪住他:“你想干什么?”
“血债血偿!”叶欢从齿缝里迸出四个字。
“你在杀平民!”射狼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他妈没长眼吗?这个平民刚刚杀了政委,他能算平民吗?手里拿着武器的就是敌人!”叶欢疯狂大叫。
射狼暴烈大吼:“政委走前说了,他只是个孩子!”
叶欢呆住了强烈的矛盾感令他内心剧烈挣扎,煎熬着,心脏一抽一抽的,跟中了刀一样的痛。
二人对峙许久,叶欢终于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耿志军的遗体前嚎啕大哭。
“政委,你他妈死得冤啊!连仇都没法报十二个战友,土狼死了,你也死了,我们回去怎么见土狼的父母怎么见你的老婆儿子,没脸见啊!没脸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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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装直升机卷着巨大的风浪缓缓升空。
叶欢抱着枪呆呆坐在机舱里,眼睛出神的盯着直升机下方越来越小
的人群和房屋,眼中露出一股深深的悲怆。
终于还是放过了那个小男孩,战友们甚至没有对那些山民采取任何报复行动只是默默的将政委的遗体抬上了直升机,静静的离开。
是对是错,是妇人之仁还是人性中尚未泯灭的良知?
叶欢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很想闭上眼睛就这么躺下来狠狠睡一觉也许一觉睡醒睁开眼一切都没变,他还在宁海那间老楼的破床上,乔木也没有离开,带着温柔娴静的笑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叫他起来吃早餐所谓的蓝剑特种大队,何平,耿志军,诸多战友,以及那火光和枪声交织成一片的修罗场屠杀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他还是以前那个小混混,过着穷日子,但没有忧愁,没有烦恼,辛苦,艰苦,但不痛苦,没有那么多的肝肠寸断,更没有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都活着该多好,都不曾失去该多
……,
眼泪顺着叶欢的脸庞缓缓流下,痛苦不由人选择,说来便来,命运逼着自己接受这些无法挽回的哀伤,笑也好,哭也好,痛苦就是痛苦,出现了便一直深印在生命里,仿佛强行在心尖烙上的一个印子,想忘都忘不了。
射狼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指着飞机下方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哽咽道:“叶欢,看见了么?这就是丛林,真正的丛林。”
“政委曾经说过,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政委果然走上了这条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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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一直飞到西南军区的军再机场,众人抬着耿志军的遗体,神情悲痛的下了飞机。
先行回来的另外两个小队在机场迎接,何平看到耿志军的遗体时,神情仿佛有些木然,机械般伸手掀开遗体上覆盖的白布,仔细看着他安详的面容,何平的眼眶顿时泛了红,又使劲忍住,连面部表情都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老伙计,咱们终于还是分别了。”何平红着眼眶,盯着耿志军的遗体喃喃自语。
三十余人排着整齐的队列,静静注视着耿志军的遗体,抽噎声此起彼伏。
仍旧出神的注视着耿志军,何平头也不回道:“老耿怎么死的?”
语气很平静,却仿佛酝酿着风暴。
射狼上前一步,啪地立正,流着泪道:“打扫战场时,被一个孩子用匕首刺死。
“报仇了吗?”
“没有。”
何平目光一凝,飞快转身,啪的一声扇了射狼一记响亮的耳光,阴森森道:“你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
射狼挨了一记耳光,眼泪仍旧流个不停:“报告队长,政委临走前说了,那只是个孩子。”
何平楞了楞,接着长叹出声:“一直都是这仁慈的性子,到死都没改。”伸手抚上耿志军业已僵硬的脸庞,何平眼中泪光迸现,喃喃道:“老伙计,你倒走得干脆,给我留了个难题啊,我怎么跟你父母老婆说?怎么有脸见他们?你儿子才三岁就没了爹,以后谁教他养他?老伙计,你走得不仗义啊……”
平静的话语里,蕴含着深深的哀痛,不知是谁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传染了众人,耿志军的遗体前顿时一片哀恸的哭声。
何平使劲眨眨眼,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沉声大喝道:“全体都有!立正!向我们的政委送别,敬礼!”三十多只手齐眉而举,向这位平凡而伟大的军人致以最后的礼敬。
英雄纵逝,浩气长存!
当晚全部特战队员们留在西南军区的营房里休整,叶欢躺在硬板床上双手枕着头,眼泪一直没停过。
静谧的营房外操场上,隐隐传来悲痛的大哭声,是何平的哭声。
卸下了白日的故作威严,此时的何平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