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天堂吗?
不同人会有不同的答案,而此时柯达剧院的大银幕里答案是有的,只是与人们常识里的那个天堂不一样,与tlb原著的天堂也不相同,没有鸟语花香的家园、热闹的天堂高中、又或者宏壮的广场。
雪地上一串脚印,苏茜困惑地走向那间残破的维多利亚式双层房屋前面,驻足地观望。
“嗨!”这时候响起一声少女呼唤,苏茜微微惊讶的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发的亚裔混血少女走来,她身着70年代时尚的花格子连衣短裙和黑色长靴,步伐轻快,倩丽的年少脸容上有着微笑,披肩长发闪烁着丝绸般的光芒。
她的出现,顿时为压抑的银幕内外都带来一缕阳光。
“嗨……”苏茜疑惑。走来的少女笑说:“我叫哈莉。”苏茜自我介绍“苏茜”后又疑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边走边谈镜头,哈莉笑而不答的往画框右边走去,苏茜跟在后面,哈莉转动身子的舞了一圈,鹅毛大雪悄然的停下,天空在放晴,苏茜讶然的环顾周围,“这里是天堂?”
哈莉这才介绍说:“不,这里是个中间站,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片自己的领域,像一所住宅。你可以用私人天堂去称呼它,没关系。”她笑了笑,右手往空中一探,手中就多了杯青柠檬果汁。苏茜皱眉的看着,没什么兴趣。
哈莉一边抬手饮果汁,一边道:“在这里,你想要什么,想一想就行了。无聊的时候,你可以观看人间。试一试吧!你想着要看谁就好。”她伸出舌头低眸看有没有变色,神态俏皮,看上去自得其乐。
这缕阳光让观众们的心弦持续地放松。
“是吗?”苏茜显然对此有巴望,她像凝神的一想,背面远景镜头,两人前方的幽深森林边缘闪亮起了一道透明玻璃般的影像墙,只见白天的人间,小镇街道上,杰克和阿比盖尔在茫然的寻女,斜侧中景,苏茜顿时急叫:“爸爸!妈妈!”
观众们有新奇,更有焦急。
“他们听不到的。”正面双人中近景,哈莉也看着的说,语气有了一点点低落:“他们也看不到你的。”
苏茜沉默的看着父母拿着她的照片询问一个个过往路人“你好!你有见过这个女孩吗?她是我们女儿苏茜……”她的嘴角发颤,天空又开始下大雪了。影像墙的影像一变,在上课的学校课室,中老年女老师是史泰德太太,众人在听课,雷面无表情,克莱丽莎在和乔-艾里斯打闹,而苏茜的座位空着……
“不来一杯饮料吗?或者薄荷冰淇淋?”正面中景,哈莉话声未落,左手上就多了一支薄荷冰淇淋,美滋滋的吃了一口,说道:“在天堂,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就行了。只要想得清清楚楚,而且明白理由,你的梦想就会成真。”
天堂影像又变,哈维先生开着一辆灰色面包车在狭小泥泞的野外车道上,车子有点摇摇晃晃,像载着什么重物。忽然遇到一个大坑,车子一下猛烈震动,放在后座右边的麻布袋撞向车身内侧。
车内在吹着庆祝口哨的哈维先生也猛烈一震,口哨声骤停,他诅咒了声:“该死的。”
苏茜没有说话,神情越发的悲怒。全景镜头,天堂突然雷电交加,雪下得更大了,轰隆的雷声中,骇人的枯烂巨树从四周蔓延而来,就停在影像墙旁边,苏茜的天堂变得更窄小了。
哈莉似是被吓着的后退了几步,担忧的望着苏茜。
“是吗?”苏茜怒说,影像墙里,哈维先生的面包车停在落水洞路边,他双手提着那个满鼓鼓的麻布袋抛进了落水洞。观众们此刻都无比心痛,谁都知道袋子里的是什么,在这个天堂影像化的俯角高空镜头中,只见洞底的淤泥污水吞没着麻袋,袋子一点点的下沉,很快就消失不见……
侧面中景,左边苏茜有泪水的眼眸充满了仇怒,望着右边全息影像化的哈维先生从衣袋拿出一只精致的女生银手镯嗅闻,她的右手腕就戴着同一只,手镯镶有宾州石,系着小自行车、小芭蕾舞鞋、小花蓝和小顶针的配饰。
哈维先生把银手镯也扔进落水洞。
苏茜的声音沙哑而发抖:“我要他死,我要我还活着!”
哈莉听了有些支唔:“这不行……”
“为什么?”苏茜怒目的视向哈莉。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会是这样?发生这种事,然后坏人还活得好好的,而她被困在这里?
看着苏茜这个样子,似乎成了一具被仇恨填充的行尸,观众们刚刚温暖了一点的心又在发冷发痛。
“我不知道。”哈莉没劲的摊手,双手的青柠檬果汁和薄荷冰淇淋都化作光点散落,“我也只是来了这里三天。”苏茜怔了怔,哈莉一看就是假笑的笑说:“别要求那么多了,最起码我们还能观看人间,假装自己过得不错!”
哈莉说罢,转身的走了。苏茜平静了些的望向她的背影,镜头反打,哈莉边走又边说:“但是我得到个建议,出去走走吧,观看人间是会上瘾的,像吸毒一样。我走了,想我就叫我啦!”镜头切回来,哈莉走着走着化作光点而不见。
苏茜收回目光,又茫然的望着影像墙,她的父母还在街上游荡。淡淡哀愁的旁白声响起:“有什么是比凡间我所…爱的人更重要的吗?没有。”说到love的时候,苏茜话声停滞,再说已低落了下去。
剧院里一片静默,观众们除了心痛,什么都做不了,也许还有祈愿苏茜能振作起来,做那个古灵精怪的纯真快乐的女孩。
可以吗?可能吗?
银幕上在转场,人间的悲剧揭开了序幕。
白天的玉米地笼罩着严肃,有警察正在拉起警戒线,也有警察带着警犬在泥地里寻找着什么,也有一位警官模样的中年男人手套白手套的举着一朵沾满泥土的绒球铃铛毛帽在和史泰德太太谈话,史泰德太太难过的点头。
镜头一切,沙蒙家门口,那个警官带着两个警察上门来了,门廊边的杰克和阿比盖尔都神态紧张,杰克问道:“赖恩,什么新情况?”赖恩警官沉声说:“我们找到了一朵帽子。”他从警用公文包里拿出被装进证物袋的毛帽,铃铛发出了声响。
正面双人中景,一看到这朵帽子,右边的阿比盖尔脸上顿时血色尽失,身子摇晃,眼神呆滞。杰克好不了哪去,艰难的说:“这是苏茜的帽子。”侧面多人中景,左边的赖恩又说:“我们还找到了……”他要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杰克不耐的急问:“找到什么?”赖恩终于开了口:“一块臂肘的碎块。”一瞬间,阿比盖尔崩溃的尖叫痛哭起来,哭声犹如金属破裂般,无法站稳的倒向地上。杰克一把抱住了她,声音有强忍着的哭腔:“你是说,苏茜已经死了?”听到这话,阿比盖尔的哭声更大……
“杰克。”赖恩说着顿了顿,安慰的说:“没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杰克呆呆滞滞的,而阿比盖尔的痛哭有所消停,像得到了新的希望,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哭声着说道:“是啊!没什么事是百分之百确定的,就算失去了一只手也能活着,苏茜没死。”她的神情变得狂热,“赖恩,请找到她,求你们了!”她在麻痹自己,拒绝接受事实。
赖恩点头说:“我们会尽力的。但是……”正面近景,他十分凝重:“现在的证据让我们必须假设苏茜已经遇害,从现在开始,我们会以凶杀案来侦办,我真的非常抱歉。”
剧院的气氛沉重、焦躁、悲伤,观众们坐立不安,苏茜的尸体都已经……
银幕中又到了黑夜,沙蒙家饭厅正陷入死寂,阿比盖尔呆呆的靠着厨柜,脸上有晕酒的红晕,水槽边放着一瓶打开的喝了些许的威士忌,水槽里放满乱七八糟的未清洗的餐具。
轻轻的脚步声,琳茜走了进来,磐石般的表情像是告诉所有人“我绝不崩溃”,她语调平平的问:“妈妈?苏茜怎么了?”阿比盖尔没有说话,就像没有看到琳茜一样,拿起那瓶威士忌。
“她死了,对吗?”琳茜又问,依然语气冷静,面无表情,眼眶却泛起泪水。
“你姐姐没死!”阿比盖尔顿时像被踩着尾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苏茜会回来的!回去你房间,你姐姐没死……”
沙蒙家书房,灯光显得昏暗,之前温馨的书房弥漫着伤悲,灰褐毛衣和水洗蓝牛仔裤的杰克呆坐在书桌后面,桌上的雪花玻璃球和之前做好的瓶中船是那么显眼,从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模糊一团。
杰克的憔悴脸庞痴痴愣愣的,胡子拉碴,沧桑得像垂死的老人。他忽然动作温柔的拿过那只瓶中船,目眶有点发红,缓缓的自言自语:“苏茜,我的宝贝,我的小水手女孩……苏茜,我的宝贝……”
他放下瓶中船,站起转身望向身后那满是瓶中船的书柜,“你总是喜欢这些比较小的帆船……”
这时哀伤的配乐响起,一个运动长镜头悄然而来,杰克突然再也压抑不住的放声嚎叫,抓住书柜里一只小瓶中船就砸了出去,瓶中船砰的在地上爆碎,他不停地砸毁他和苏茜的宝物,而又乱拳砸打书柜,双脚乱踢。
砰,砰,砰!一个又一个的瓶中船爆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帆船模具。
“爸爸……”天堂雪地,苏茜看着影像墙里的父亲还在砸,听着他的痛苦嚎叫,也已经满脸悲泪,“爸爸……”
沙蒙家书房,杰克大叫着双手扫掉书桌上的东西,抓住那只瓶中船也砸了出去,砰的一声,他哭嚎了起来,随即喘起大气压抑自己,又抓起那个雪花玻璃球要砸……
“爸爸!”隐有苏茜的哭声。
这时镜头对准了玻璃球,球面显现出了苏茜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容,书房里瞬间寂静下来。正面中近景,杰克呆呆的望着玻璃球,接回长镜头,他抱着这个玻璃球坐倒在地上,无力的靠着书柜,压抑的哭泣从喘息中流露:“苏茜,我的小水手女孩……”
镜头切到了巴克利的房间,身着小睡图案睡衣的他探头探脑的望门外,有杰克的哭声隐约传来,巴克利的脸色懵懂而有点害怕,显得严肃,他喃喃说话:“苏茜,你在哪里?快回来呀,别让爸妈担心了。”
琳茜的房间,琳茜在床边地板上做着仰卧起坐,一下又一下,专注于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天堂上,苏茜颓然的仰倒在雪地中,俯角升空镜头,周围不见了影像墙,飘落的大雪正把她淹没。
唉!银幕外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很多观众都有一股心力交瘁的感觉,一直抽痛的心脏都痛得麻木了,杰克的悲恸爆发让那股无力如此深切,心中空空荡荡的,真的无法再承受了。
这部电影已经拷打得他们的心理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发动,想要逃离银幕,出戏地自救,这只是一部电影……如果不是心系苏茜,不是想看哈维先生怎么罪有应得,全场三千多观众可能会在5分钟内全部退场。
电影创作者们都知道,若然银幕不能赶紧把气氛缓和回来一些,给观众看下去的动力,那它是失败的,难以忍受的。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小丑,琳恩外婆。
彼得-杰克逊夫妇有点儿期待,那小子极力主张的消极型小丑,够力量吗?不过以现在这种悲痛程度,来个摇滚蒙太奇是肯定不行的,太惨了。观众们还能集中精神、心甘情愿的被那把利刀折磨多久?
幕后的导演早已洞察一切,场景一转,几个空镜头表明已经是圣诞节了,社区的居民住宅前院有漂亮的圣诞树,也有身穿圣诞老人服装的小孩在玩耍。但沙蒙家前院毫无节日气氛,只见一身浮夸的貂皮大衣的外婆提着几袋礼物,走进屋子大门。
“杰——克!”夸张的画外音喊声先响起,才是外婆笑着走进客厅的镜头,阿比盖尔跟在后面,外婆笑喊:“我们需要喝些烈酒!”巴克利高兴的奔了上去:“外婆!”外婆放下几袋礼物,抱起他就亲吻。而琳茜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左侧看杂志。更加憔悴的杰克起身迎去,他的话声低沉:“琳恩,这个家和你上次来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我会给你倒杯酒,但我必须请你尊重大家。”
“噢,杰克,你还是英俊得要命!”外婆像是没有听到杰克的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脸的样子,而杰克牵强地微笑。那边的琳茜起身要走,外婆叫道:“琳茜!你去哪里,我惹你讨厌了吗?回来!”琳茜驻步的回头望。
面容冷淡的阿比盖尔看不下去,“妈妈…别闹了……”
银幕外的观众们虽然没有笑,却悄然的喘出一口气,心脏的跳动频率总算有了些不同,不由期盼起了外婆给这个悲惨的家庭带来更多生气,安慰安慰沙蒙家和他们。
“天啊,今天是圣诞前夕!”外婆大叫,“苏茜也希望我们快快乐乐的过节。对了,假日呢?”杰克说:“关在后院。”阿比盖尔沉默,琳茜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巴克利忽而好奇问道:“苏茜去哪了?”外婆大咧咧的告诉他:“苏茜去世了。”阿比盖尔立时变了脸色,“妈妈。”巴克利又问:“什么是去世?”外婆又答:“就是永远的走了。苏茜是个好女孩,只是命苦了些。”
杰克也黑了脸,阿比盖尔更是要发怒:“妈妈,求你了!”
观众们知道外婆说的是事实,也能明白她是在劝导大家接受现实,但正如阿比盖尔,真的很难接受……
“外婆。”就在这僵持时刻,琳茜忽然呼唤,众人都望向她,她让人意外的问道:“你能教我化妆吗?”
银幕内外的人们都一怔,只有外婆不是,她露出欢乐的笑容,宣布般的大声说:“琳茜-沙蒙,你交了男朋友!”琳茜连忙轻声说:“我没有。”外婆笑问:“我不管,想学化妆就要先告诉外婆,今晚和你见面的男孩叫什么?”琳茜有点羞的笑了笑,“塞谬尔-汉克尔。”外婆顿时夸张的大笑,而这下,杰克两人也相视的苦笑,显然他们这阵子都疏忽琳茜了,但她是如此坚强。
轻柔的配乐声中,镜头到了天堂,天空晴朗,地面是悠悠的草地,苏茜和哈莉正坐在一张休闲圆桌边,桌上有些饮料甜品。时隔许久,苏茜终于再一次的浅露微笑,拿起一杯果汁与哈莉干了干杯。
她们看着的人间影像是在饭厅,外婆给琳茜化妆,勾睫毛、抹腮红、涂唇膏……巴克利和假日在周围追逐玩耍。
不只是苏茜的天堂的气氛有了变化,剧院的气氛也是,看着禁闭的沙蒙家奇迹般重燃温暖,观众们忽然很喜欢趾高气扬的外婆,破碎的心在渐渐舒开,很奇怪的感觉,不少人随着苏茜露起微笑。
夜幕下的沙蒙家大门门廊,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青少年男生塞谬尔和琳茜相会。化了妆的琳茜更漂亮了,湛蓝的眼睛十分明亮,她隐有苏茜的影子。塞谬尔送给琳茜半颗金心作礼物,他自己戴着另外半颗,他为她佩戴起来,她的脸蛋很羞涩。
饭厅里,杰克和阿比盖尔都已经喝醉般倒在餐桌上,但他们一个在桌子这头,一个在那头,似乎在疏远着对方。巴克利在桌边拆着外婆带来的礼物盒,是个给女生玩的布娃娃,他面露疑惑。
外婆站在饭厅和后院的门口边,她抽着烟,呼出一道烟雾,望着夜空的老脸面无表情,流露出一丝哀伤。
外婆这一丝不再隐藏的哀伤,顿时让观众们的微笑又都不见了,心酸、作痛、甚至骤然的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