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染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尽管她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就连雪炎和流云都解不了的蛊毒,为何那个人一个漠渊的帝王却能解,照理来说,他不该是深谙医道的人。更何况,当时看到那条小虫子的时候,她就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似乎很……邪乎。
等了许久,也不见雪炎开口,苏紫染抿唇轻声道:“雪炎,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雪炎神色复杂地眯了眯眼,良久才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说的那种小虫子应该就是西域蛊虫,常人是很难得到这种东西的。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西域苗族之人或有其他什么特殊的手段,就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将此虫拿到手的。”
顿了顿,他又沉着嗓音道:“而且……这个人,或许是在用他的命救你。”
苏紫染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阿紫,蛊毒本来就是一种很邪乎的东西,母蛊和子蛊的蛊虫却都不是特别罕见之物,可是他用来救你的那种蛊虫名为金蚕蛊,可解百蛊,却是每日都要用人的心血来喂养。而且那个人,必须心系于你,否则就不能见效。所以这也排除了他找别人为你解蛊的可能性。”
“那什么叫……”苏紫染满脸不可置信`一`本`读`小说`.的样子,想到离开漠渊之前,那个人苍白的脸色,她的神经猛地跳了跳,许久,才嘶哑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什么叫用他的命救我?”
“心头血,阿紫。”
雪炎似乎是在笑,嘴角那抹弧度却分明透露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懊恼与自责。他没能救得了他,没能快些找到她身上那断肠蛊的母蛊,所以才导致了又一个人为她而死。
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若是可以救她,哪怕牺牲再多人的姓名他也是无所谓的,可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哪怕这些年她一直刻意封闭了自己,表面上装着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她本心里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不会允许一个真心对她的人用命来救她的命。
他甚至有想过要掩盖这一切,她方才问起的时候,他就想着,如果他不说,她就不会知道了,也不会自责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她将来知道了呢?岂不是更自责、更难受?
而且,他不想骗她。
他知道她这辈子受了太多的蒙蔽、欺瞒,也一度因此心酸委屈,所以终此一生,他都不可能舍得骗她。
“阿紫,心头血本来就不能随便取,弄不好就会死人的。可那个人竟然直接让一条无意识的蛊虫每日吸他的心头血,这根本就是……相当于慢性自杀。或许不会马上就咽气,可是他的心脏或许已经在慢慢枯竭,要不了一年的时间,他……必死无疑。”
苏紫染的脸已经煞白,她无法相信,那个到现在为止,她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的人,竟然甘愿为她付出性命。
他是一个皇帝啊,要什么没有,何况是区区女人?
换了任何一个人,若是雪炎,若是君洛寒,哪怕是慕容殇,她都相信他们是爱着她的,可是那个人,她跟他之前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为了救她而付出性命的代价?
“我知道了。”苏紫染点了点头,低低地垂下眼帘,单薄孱弱的身躯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刮倒。
她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回房去看看暖暖,就这么走了。
雪炎想叫住她,想让她把心里的那些事都发泄出来,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许,这种时候,她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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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渊皇宫。
一豆烛火映着男人俊美而苍白的脸色,眉宇间一抹浓郁的愁容与痛楚,偏偏这个男人此刻是在笑,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真的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一样。
没错,的确是有事情值得他高兴的。
紫染走了,他的心也差不多跟着一起走了。跟她在一起的这几天,虽然很短很短,在她一辈子的生命里或许卑微得占不到一丝空间,在她心里也够不着半丝边角,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
能够跟她像平常人一样相处,每天看着她起床、看着她用膳、看着她熄灯安寝,能够看着她对他笑、对他怒,甚至关心他,他真的很高兴。因为这期间,所有的时间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四哥,没有姬雪炎,没有慕容殇。
他知道,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深深爱着她,不说别的,单单是有没有伤害过她这一点,他就比不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姬雪炎和慕容殇就不用说了,哪里舍得伤害她,而四哥,就算是伤她,也是无心之失、或是迫不得已,哪里像自己,只是自私地为了占有她,就把她伤得如此彻底,根本没有为她考虑过。
所以这段时间,他真的很快乐。
他本打算在最后的最后,把一切的真相全都告诉她,让她不必内疚地以他的心头血活下去,可是因为四哥的关系,他的计划终于还是没有实现,到了最后一刻,他也只来得及给她解了身上的断肠蛊,却没来及告诉她那个残忍的真相。
但是,又何尝能够否认,自己这一刻甚至有些感谢四哥,感谢他的无意之举让自己不用亲口说出那种伤人伤己的真相,可以就这么瞒着他,一直到他变成一抔黄土之后,或许她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可是自己却永远也不会再受到她的冷脸与失望,这样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