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炕畔的圆凳上,刚一沾屁股听到穆安之有问,郑郎中就要站起来回话,穆安之道,“坐着说,哪儿这么多规矩。”
郑郎中说了许郎中如何凑巧见到那两副字迹的事,许郎中接过话头继续道,“孙员外郎检查两张字笺的时候下官顺带瞟了一眼,下官绝不会看错,两张字笺,一张旧些,一张新些,那张旧的有些泛黄,瞧着得封存了十来年的样子。其实那是并不是旧字笺,那是一张新字笺。”
原本倚着隐囊的穆安之眼睛陡然一眯,撑着隐囊坐直了身子问,“可看真了?”
“虽是一瞥,但我自信绝不会看错。”许郎中道,“我已见过那两张字笺,明天我就做两张一样的给殿下赏鉴。”
所有不通的思绪如同拨开的迷雾,瞬间明郎起来。
是啊,梁君子有记录的偷盗犯案都是偷取金银,且以梁君子劫富济贫,多偷不义之家的习惯,他没有理由去偷朱景的遗嘱。可两张字笺两次鉴定都是真本,开始穆安之以为是帝都府鉴定出了问题,可在刑部鉴定也是一样的结果。
可他始终觉着哪里不对——
原来症结在这里!
两张字笺的确是一人所书,因为,比对梁君子的那张十年前留下的字笺被人替换,后来这张是替换之人所备,自然是怎么验怎么真!
穆安之的指尖迅速的敲击了小炕桌几下,与二人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说出去。许郎中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许郎中笑,“案子能尽快破了,下官虽只帮到一点小忙,心里也很高兴。”
“无怪以郑郎中之眼界,独对许郎中你另眼相待。”穆安之心情畅快,看这位眉眼含笑的许郎中也格外顺眼。
许郎中得穆安之一赞,立刻笑眯眯的望向郑郎中,郑郎中心说,我可没对你有什么另眼相待!
穆安之很欣赏的说了一句,“朋友便当如此。”直把向来端方的郑郎中麻的不轻,郑郎中心说,殿下你随品一夸,这白痴可是会当真的好不好!
穆安之殿下终于问出那句,“这会儿过来没吃饭吧?”
郑郎中说,“我们回去用是一样的,只是想着这事要紧,先来回禀殿下一声。”
穆安之笑道,“老杜他们应该还在府里,今天晚上螃蟹面,你们留下来尝尝,我府中饭食还不错。”
不待郑郎中说话,许郎中抢先道,“谢殿下赐饭,我们一定多吃几碗。”
穆安之哈哈大笑,郑郎中实在没忍住,白眼瞪许郎中一记。
穆安之还要与李玉华用晚饭,便打发他二人去了。
穆安之心情大畅,晚上还吃了两杯黄酒。李玉华也陪着吃了几盅,晚上啥菜都没吃,就用脆生生的泡菜配着三皇子府新做的螃蟹面,足吃了两碗。
李玉华还赏了做面的厨子十两银子,夸这面做的好。李玉华一向不喜欢剥螃蟹,她觉着剥这东西琐碎,若是清蒸,都是穆安之剥给她吃。厨子专门剔出蟹黄蟹肉炒来打卤,做螃蟹面,这道面食立刻成了李玉华的新宠。
不过,因螃蟹性寒,孙嬷嬷劝李玉华少吃,李玉华便隔一天吃一次,反正螃蟹也就俩月时令。
今天郑郎中许郎中赶上了,当鲜香扑备的蟹卤浇在面上时,郑郎中也蟹卤里奢侈的不得了的大块的蟹黄震惊住了,闷头吃三碗。许郎中这细麻竿一般的家伙,竟然要吃第四碗,郑郎中怕他撑死,坚持拉着他走了。结果,被许郎中多敲诈半个月的蜜糖糕,算是弥补那没吃到嘴的第四碗螃蟹面的损失。
晚上,穆安之给李玉华讲《官制》都讲的眉飞色舞,尤其讲到刑部衙门各阶官员,“刑部底下有四司,分别是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司门司。郑郎中就是刑部司的郎中,管审理断案之事。许郎中则是比部司郎中,比部司管的是俸禄赃赎、仓库出纳、丁匠工程、和籴收支、军资器械等事。”
“三哥你特欣赏这俩人吧?”
“凡能在朝廷里有一席之地的,总有自己的本事,就是这人没自己的本事,家里也必然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很多,我高兴的是如今看来我倒还值得人为我效力。”
“看这丧气话,你一心为公,像你这么公正严明断案的天下能有几个?”李玉华认真的说,“正直的人就像是黑夜里的火把,只要看见的人,哪怕离得远都会心向往之。”
官司大有进展,还有如许郎中这样的滑头用实际行动示好,无疑给官场上尚且稚嫩的穆安之给了巨大的信心。李玉华倒是比穆安之更有信心,她知道想要有成就必然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踏踏实实的落在地上,穆安之是个好人,也有这样的意志,只要认真走下去,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穆安之笑,“希望能不负你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