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娘和村人并非我下令所杀，但我终是间接害死他们的凶手。若你想为她们报仇，尽可动手，我绝无怨言。”

小雪静静地看着他：“耶律休哥，我若要杀你，当年替你解毒时，只要动下手脚，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吗？”

耶律休哥听她直呼他名字，心下一沉，而这话让他又是一怔：“你当时就知道我身份了？”

“那时，我只知道你是辽人，并不知道你是北院大王世子。”

“你如何知道的？”

“你的武器，当时那些人刺杀你，你抱着我抽出武器迎敌时，我就知道你是辽人。因为你用的武器跟当年杀害我娘的人用的是一样的，爹告诉过我，那是辽人专用的武器。”

“原来如此，既然你知道我是辽人，为何放过我？”就算那时你不知道我是害死你娘的凶手，你也会因为你娘的死憎恨所有辽人吧？”，因为憎恨一个辽人而迁怒于所有辽人，这是普通人的正常心态。

小雪何尝不明白，但她又岂是普通人，因为一人恶行，迁怒于他的族人，因而残杀无辜的人，若真是如此，她和那些杀害娘的人有什么区别？她是恨辽人，可她恨得是下令屠村的元凶！恨得是那些动手的人，而不是无辜的人。

当时给他解毒时，她不是没犹豫过，如果她要动手脚，即使萧寒在一旁，不通医理的他，就算看着，又能如何？她只会让那些毒在数年后甚至十数年后方才发作，谁都会认为他是因为旧疾复发而死，没人会联系到她身上。

更何况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是隐秘的，不为人所知，空口无凭，又能耐她何？

退一万步说，当时她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谁会相信一个小女孩能做到这般地步，杀人于无形！

可这些年在杨家，耳濡目染，亲眼见到哥哥和爹娘的侠义行为，他们经常说‘祸不及妻儿’，一个人做坏事，就得由他自己承担，而不至连累他的妻儿，妻儿尚不至连累，何况无辜人呢？

她觉得，如果因为娘的死而迁怒他人，娘在天之灵不会原谅她。她没忘记娘临终前让养父和哥哥转告的话‘不要为她报仇，仇恨只会让人变成魔鬼！’

***

最重要的是，小雪抬眼直视他：“因为你替我挡剑，教我功夫。你虽是辽人，但你和杀我娘的人无关，就算我要报仇，也要找真正下手的人，而不是别人。”她话锋一转，“而且你当时也知道我绝不会对你下手，所以才坚持要我为你解毒的，不是吗？”精明如他，又怎会轻易地把生命交托他人，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实际上她当时的一切举动都在他意料中。

她注视着眼前的男子，爹是这么形容他的：‘他有着狼一般的智慧，鹰一般的凶猛，狐狸一般的狡诈，豹子一般的身手。’能让爹如此赞赏的人，足以想象他的可怕。他必会成为杨家大敌。或许该杀了他，但他若死了，只会让宋辽之间的战争提前爆发。

无论过程如何改变，历史还是会走向它既定的结局。

杨家最终还是会走向它既定的命运，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改变杨家命运，而不是历史。

耶律休哥凝视着她，钦佩她的聪慧，感叹可惜她是女子，若是男子，必定有运筹帷幄之才。她却偏偏是个女儿身，还如此的清丽绝美。有那么一霎，他甚至有过一个念头：杨家幕后军师就是她。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又当如何？”

小雪静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东西，走到他面前：“还给你！是你的玉佩害我娘惨死，但你也曾救过我，教我功夫，为我挡剑。我替你解毒且没动任何手脚，算是还你人情。自今而后，你我过去一切恩怨纠葛一笔勾销，谁也不再欠谁。”

耶律休哥看她递过来的东西，正是他当年送给她的弓箭。他不接，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什么意思？把这个还给他，是要和他恩断义绝吗？

小雪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他脚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回过头，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的他：“我不杀你，只因为你我的交情。但若有一天，你与大宋为敌，与我爹娘和哥哥们为敌，甚至伤害到他们任何一个人。那么…”她顿了下，眸中闪着坚定而决绝的光，“就算我武功不如你，我也会想尽办法，杀你为他们报仇！”说完，她再不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