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是昏君,也无法误掉一个国家。
大宋京师,仍是一片歌舞升平,勾栏瓦肆里的小曲咿咿哑哑,汴河上的船帆依旧如雨,大街上的商旅行人依旧穿梭。只不过这一切,在一骑快马冲入城中,飞驰过御道之后,轰的一下炸开了、碎灭了,所有的宁静都没有了,人人都在说一件事情:燕京败了!
最初时,人们虽然传此消息,却都不相信。
“三十万大军败了?当真是一派胡言!”
“听闻损失不是很严重,只是小挫,童帅已经重鼓旗鼓,准备来日再战,或许明天就能收到前线大胜的消息呢。”
“我就不信,我大宋举国之力,又有西军那样的精锐,怎么会败,绝无可能!”
哪怕是酒楼的雅间里,这样的议论声也不绝于耳,就算是将门窗紧紧关上,也于事无补。
蔡攸脸色铁青,望着眼前之人。
李纲李伯纪神情略略变化,既有沉重、有担忧,还有一丝敬服。
“如此说来,外边的传闻是真,童贯真的败了,一切都被周郡公料中了?也是,若说朝中谁对辽人最熟悉,一定是他了,可惜,可惜,朝廷并未重视他的话!”他口中喃喃自语。
“住口,休要再说了!”蔡攸怒喝了一声。
李纲与对面的另一官员对望了一眼,俩人神情都有些不快。
他们都曾经是蔡家的门客幕僚,哪怕此后各有际遇,但与蔡攸的关系向来不错,但此次蔡攸的喝斥,分明还是视他们如同门客。
不,连门客都不如,对门客还要客气,这根本就是当成下属来喝斥了。
“抱歉,我……心忧国事。”蔡攸也察觉到不对,他勉强回转了一下,其实他心里也是极沉重的。
“童贯之败,既已确定,朝廷现在最好的方法,便是另选大将,率领援军前往河北。即使不能收复燕京,至少桑干河以南之地无虑……”与李纲一起来的是时任给事中的吴敏,他转过脸,与李纲说道。
“若能保有桑干河一线,局面当可稳住。”李纲也点头。
他二人不管蔡攸,自顾自讨论,蔡攸面皮动了动,终究一声叹:“你们二位,咱们今日要担忧的不是河北的战事,而是在京城之内!”
“京城之内?”
“你们看到那边没有!”蔡攸掀开窗,指了指远方。
那边是东海商会的大楼,不过如今的京师中,已经不只这一幢大楼。与之相对的另一幢楼,同样规模不小,那幢楼乃是天水商会所建——稍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所谓天水商会其实是宗室们弄出的把戏,而且背后还有当今官家的身影。
“怎么了?”
“战争债券!”蔡攸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纲与吴敏顿时变色。
此次北伐,朝廷虽然国库充盈,却仍然不舍得出钱,便想到了战争债券这一形式募集军资款项。当时发行了超过两百万贯的战争债券,准备战后以燕云之地的良田山林和矿场作为回报。
而且这些人还玩出新的花样来,战争债券亦可流通买卖,因此不少人高价买到战争债券,其目的就是抬高债券价格后倒卖给别人,获取更高的利润。
他们这等行为,当然得到了发行债券者的暗中支持,前方的一次小胜,比如说北伐部队夺出了一座堡寨、前进了十余里,传回京师之后,都会惹得战争债券价格上涨一回。
这样一来,原本发行出来两百万贯的战争债券,短短半年的时间,变得价值七百万贯,不知城中多少百姓,都倾家购此,为的只是在以后的燕云之地能分得一杯羹。
可现在童贯既败,战争债券不可能兑现了!
李纲与吴敏二人以文学之士自诩,对于追逐利益不是很热衷,因此他们自己并没有卷入到战争债券的事情中去,也就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件新生事物,会给大宋朝廷带来怎么样的震动。
此刻蔡攸点破,他们脸色变了:“莫非这战争债券之事……闹得很凶?”
“京中少说有十万户人家与战争债券有关,你们说,凶还是不凶?”蔡攸森然道:“请你二位来,便是知道你们多智,想替人问一问,有没有办法?”
能让蔡攸来求计者,不问可知,定然是深居于艮岳中的那一位官家了。若换了别的事情,李纲与吴敏定然要绞尽脑汁,可今日这事情……
“与钱财有关之事,唯有一人可解此困境!”二人异口同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