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宝斜睨了他一眼,向身边打了个手势。
顿时有人骑马冲出,直向宋军阵前冲来,骇得宋军纷纷后退。
只是一人一骑,却让宋军神色大变,以为这人被苗傅激怒,要杀上前来。
这可是能以一千之数击败三千金人的精锐,而且没有倚仗火炮等利器——不过他们的甲兵机弩,包括战马,倒都是上等货色。
那冲上前的一骑将手中的长矛往地上一刺,长矛直立起来,然后他伸手从背后一抓,一面卷着的旗帜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利落地将旗帜套在长矛柄端上。
风一扬,旗帜烈烈,乃是“东海周”三个大字。
东海,周!
这三字合在一起,旗帜代表的主人身份,不言而喻,哪怕是宋军中消息最为闭塞者,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是济国公的兵马!”梁祖扬呆呆地望着这面旗帜,喃喃说道。
“周济公,东海王啊!”这是田师中一脸羡慕。
张俊脸色阴晴不定,他方才也跟在苗傅之后,准备去夺功劳,但现在东海周三个大字,象是三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敲打在他的脸上。
“周公部下作战,闲杂人等让开。”那名旗手将旗帜扬开之后,冷冷吐出这十二字,然后便回军过去。
于是两万多宋军就眼睁睁地看着,这队周铨部下打扫战场。
他们不要首绩,而是搜索敌军身上的财物,但让人意外的是,他们找到之后,既不哄抢,也不私藏,每人只取一样留在自己身上,其余部分,则全部交给军官。
军官也同样只取一样,再将别的都归总,登记好了收入囊中,由军士放在马背。整个过程都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是经常做这等事情。
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一些好的商会工厂里的工人,分工配合得极是精细,每个环节都非常流畅,绝不停滞淤塞。
敌人中若没死者,他们会先审问,然后一刀刺死,自己人中伤者,则立刻得到救治。
也有宋军的伤者被发现,简单地包扎之后,那旗官过来喊道:“来些人,带着担架,把你们的伤员接过去!”
梁祖扬此时已经不再恐惧,他当即安排人手前去接伤员,他本人原本也想上前,与这支周铨部队的首领说几句话,探探对方的口风,只是他才往前,便立刻被拦住。
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虽然很客气,却仍然婉拒了他要求见面的要求。
“看,看,那些……那些是什么人?”
让宋军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还有五六个身着白衣之人,以布蒙面,拿着锋利的短刃,开始在尸体上比比划划。
这场面,让战场上的厮杀汉都觉得有些恶心可怕,可这几人却是做得极为熟练,仿佛是常干这种事情。
“这……”
当战场打扫完毕之后,这几人也完工,他们来到解宝面前:“行了,今日就做到这儿了。”
解宝都有些畏惧他们,这些人平时是郎中,大伙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什么的都会找他们,可到了战场之上,他们最常干的事情就是解剖尸体。当然,自己一方牺牲者的遗体会得到体面的待遇,但敌人的遗体对他们来说,仿佛就是屠夫面前的死猪死狗一般。
若不是周铨吩咐过,这些人如今在敌尸上研究的东西,今后有可能给大伙救命,解宝才不愿意把他们带到战场上来。
他们这边结束整队,那旗将又过来,收了“东海周”的旗帜,拔出长矛,便列队唱歌,扬长而去。从开始打扫战场到离开,前后不过是一个半时辰时间,而梁祖扬部下则在边上看了一个半时辰。
对方走出老远,突然间,梁祖杨帐下诸军呐喊了声,纷纷向战场冲了过去。
他们可是看得清楚,虽然周铨问下将浮财全都刮走,但一颗首绩都没有带!
诸将纷纷上前,杨沂中还犹豫了一下,可是张俊推了他一把:“有便宜不沾,那是蠢货!”
“就是,这一战,我们原本就有功劳,若不是我们吸引了金军注意,他们哪里能胜得这般轻松!”苗傅也道。
唯一未动的是梁祖扬。
他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去砍脑袋争功了,因此,他可以带着亲卫,远远地看着诸将相争。有些兵卒,甚至为了争夺一颗首绩而相互厮打,若不是军官喝斥,甚至会拔刀相向。
而喝斥完毕之后,那军官便将首绩笑纳,令两个原本相争的士卒敢怒不敢言。
与方才周铨军打扫战场时的整洁流畅相比,简直是两重天!
梁祖扬不禁一声喟叹:“无怪乎辽金皆畏周公如虎,却视大宋官兵如草鸡……只看这军士,便能看出来啊!”
只可惜,他的感叹,谁都不曾在意。
然后,他自己也正了正颜色:“济国公不在乎这点功劳,我在乎,来人,笔墨侍候,我要上书朝廷表功!”(未完待续。)